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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一个夜晚,也许只有恍惚的油灯,也许没有。娘收拾好满桌的狼籍去召唤她的鸡鸭,父亲重重地咳了一声,顺手拄了一根木棍出去,倾斜的背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夜色。他的牛在叫他,打从牛棚的方向清晰地传来,于夜中传递着一种思念,那种似是而非的思念。
大约是夏末,抑或是初秋,一个人躺在床上头痛愈裂,有呓语,应该是叫了一声娘,豆大的汗珠便自额头滚落。没想到是伤寒,小小的身体扭曲着,几无处安放。娘敷的热毛巾滑落下来,身体兀自腾空而起,似飞翔,又或者不是,于团团的迷雾中挣扎,走不出痛苦的梦境。
临家少女小芹在叫姐的名字,东庄上的电影开演前的高音喇叭里播放着豫剧凄楚的花腔。挣扎着要起,乞求娘告诉姐能捎带同去。拒绝很清晰,然后是几个少女说笑着脚步远去的声音。我知道,那不是遗弃,没有谁愿意带着一个发着高烧的少年,去观看一场未知名的电影。娘也走了,竟没有只言片语,也许是去谁家寻一把草药,也许不是,在和村里的婶娘们打趣的时候,忘记了回家。
挣扎着坐起,木格窗棂上透过来静白的月光,我想可能如那夜我的脸颊,在潮红了几次之后,终于变得有着苍白而安静。门是虚掩的,轻轻推开钻进一只贪吃的鼠,悄无声息,隐藏在哪个寂静的角落。院门上也未落锁,“吱呀”推开一袭月光走在村外的路上,发烫的额感觉一丝清凉,心也变得有些轻松。天辰平台
田野很静,庄稼成熟的气息弥漫于夜色之中,远处的河堤上黑黢黢的,杨树林也黑黢黢的,偶尔传来一声难听的夜猫子叫,或者三两声乌鸦的孤啼。夜,更加寂寞。看电影的脚步都消失了,蟋蟀的歌唱充当着天籁的角色,撑起那夜的天空。我没必要退却,耳廓寻着高音喇叭里飘渺的对白,向目的地进发。没有人看见我,那夜的剧情我是我自己的主角,脚步有些凌乱,也可能毫不在意,出生在乡间的腿脚,熟悉乡间的每一处场景。哪处有水,哪处拐弯,在哪个岔道口不假思索,就可以踏步而行。
在另一个村庄很容易找到演电影的场地,高高的幕布扯在两棵大杨树上,背景是有月色的天空。还可能有风,在穿越夜色时撞上了正在演绎的章节,主角或配角的脸有些扭曲,大概如那夜我正在发着高烧的时刻。但高音喇叭里的对白依然清晰,“阿崎婆”在面对家乡的一晚冷月时掩面而泣。我说过,那夜的我实在不懂剧情,找一方空地,席地而坐,高高地昂起头,张望着夜月或虚无。放映机在不远的身后吱呀地旋转,偶尔有谁的头颅投影在银幕上,只是一面模糊。婴孩的哭叫声,卖瓜子的小贩的吆喝声,还有调皮少年戏谑临村少女的轻佻声,混杂在一起,叫人分辨不清哪里是戏,哪里才是真实的人间。天辰平台
终于,一场祸事上演了。同村的阿莲被别村的坏小子冒犯,怯生生地走到哥哥那边,说有人耍流氓。自制的钢鞭象一条蛇柔软地系在腰间,随时可以舞动成最柔韧的凌厉。还有的瞒着家人把一把匕首插在腿上,便自以为有了可以行走江湖的锋芒。剑拔弩张,在银幕后的一片空地上,连叫嚣都显得那么多余,一声“上”,只听见沉闷的厮打。有人伤了脸,钢丝绳烙下了岁月难以磨灭的疤痕;也有人被匕首刺伤了臀部,坐在一边哭出声来,才有了几分孩童的稚气。但没有死,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值得慰籍的结果,大不了明天各自的家长派出各自村里最有名望的族人,做一次亲切的会晤,才发现伤的与被伤的不过是彼此远房的亲戚。
那夜的“阿崎婆”最终走向了哪里,我终是没看到结局。也许在高烧又一次袭来之后,躺在有些湿凉的土地上沉沉睡去。银幕上的戏散场了,也许有人被躺着睡去的我绊了一下,继续散去;也许有人看见了蜷曲的我,却忽略了一句足足可让我铭记一生的话语。但没有,于寂寂中醒来只看见一个放映员收拾放映机的身影。又一场戏落幕,是别人的人生。而后,他会在另一个村庄点燃一些乡下人的梦。能不能温暖自己,只有他自己知晓。
月偏西,掩映在树影婆娑里,归路有些黑暗。年少的我有些慌张,也许没有,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,感到一丝冷的气息。双眼不再惺忪,我明白自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回家,甚至在黎明之前,才不会换来娘一声声严厉的斥责。散场如开场般寂静,没有人等待我的脚步,薄薄的月色斜了影子陪我,亦步亦趋,走在年少时的那条乡间小路。夜猫子和乌鸦不再叫了,怕已沉沉睡去,在多年前的那个夏末或者初秋的夜晚。一阵风钻进了庄稼地,忽忽啦啦,驱赶着我的脚步,包括我斜斜的影子。天辰平台
由此,我记住了那夜的片名叫《望乡》,记住了当一些片段赤裸呈现时那些无知的口哨,和少女们别过的脸庞,还记住了一弯浅月,淡淡地挂在天空,以村庄或亲人的姿态,有些亲切也有些遥远。
谁把谁抛弃,谁和谁离别,也许只是一个时代的烙印。只是那夜的我学不会悲伤,当一颗滚烫的头颅紧贴了土地,才感觉到一种真实的微凉。而后,寻着那土,在轻轻推开那扇时光之门的时候,夜色阑珊,人生不散场。
记忆的主线
走近村子,就看见了炊烟,炊烟袅袅,就找到了记忆的主线。炊烟不说话,一个劲地飘,飘过了冬,飘过了夏,飘过了五谷丰登。年来了,炊烟混着炮竹的喜庆在村子上空缭绕,恰似婀娜的仙子,爱上这人间烟火,久久不肯离去。天辰平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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熟悉炊烟的味道,应该从呱呱坠地算起,给娘熬的小米粥,给娘煮的红鸡蛋里都有炊烟的味道。当然,淡淡的乳香里也有,有麦草的清香,有玉米秆的香甜,也有五月的艾草味,苦苦的,却能祛除一些在乡间所谓邪秽的东西。那时候不懂炊烟,看硬质的柴草转眼在灶坑里化为灰烬,糊糊香就出来了。于是趔趄地走出墙外,看炊烟飘呀飘,不知随了哪个方向的风吹去,心怅怅然,猜想满天的云都是娘飘出来的炊烟,在洁净的天空游来游去。
春草青,满眼的绿找不到可以酿造炊烟的柴草,去冬,娘扫的叶子堆在羊圈里,有杨树叶,有桐树叶,也有春天串起榆钱挂满槐花的榆树和槐树叶。那年的冬天应该好冷,娘顶了围巾下在有树的河道,“哗啦啦”、“哗啦啦”,树叶们很听话,打从树上飘落的那天起,就盼着娘的身影。有的乖乖聚在一片洼地里,能让娘不费力气就能收拾回家。我想我呢?拿了娘做的竹签跟在后面串树叶,一片,两片,串满了一串很好看,交给娘。娘蹲下,给我哈哈通红的手,于是哗啦啦的树叶进行曲继续响起。
当我再次走进春天的时候,村庄掩映在一片葱茏之中。那条宽宽的河道也是,静静的水流两旁,再次披上了盛妆,好像在等待秋天,又好像在等待一个蹒跚的身影。负一把大手般的扫帚,轻柔地把树叶捧起,飘一缕安祥的炊烟,守侯着哪一个儿女回家。天辰平台
炊烟在秋天飘得高远,几乎可以入画。满野的庄稼黄,玉米的长缨在风中飘扬,金黄的树叶将村庄扮成一片辉煌,彤彤的夕阳久久不肯离去,燃烧着西天的云彩,等待炊烟浅浅的着色。娘系上围裙,父亲从南场扛来一筐柴草,风箱呱嗒响,灶坑里开始红红火火,温暖着乡间质朴的日子。炊烟起,不是一家,每家的屋顶上都开始升腾一种祥瑞的氤氲,后来扯在一起,纠纠缠缠,分不清是哪家的炊烟。夕阳变淡了,渐渐平淡了憋红的脸庞,金色的光芒笼罩在炊烟上空,是村庄最美的图腾。你在遥望吗?在他乡,渴望的眼神穿越千山万水,看见了村庄了容颜。你要膜拜吗?虔诚的心愿就在此时出发,穿越风雨,穿越漂泊,再没有一个地方能像故乡这样顷刻就能到达。
炊烟懂得离别,在一个夏日的清晨,树上的知了还未苏醒,一个身影,在灯影里穿行,却找不到刚刚想到要做的事情。她在找,一枚圆圆的鸡蛋下在锅里,企望你平平安安;她端起一瓢面粉,长满茧的大手为你擀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。她要你顺顺利利,直到回家的那一天。灶坑里的火熄了,闪烁的余烬映照在她老迈的脸庞,星星要睡了,一缕晨曦照在村庄的上空,你背着行囊再三回首,炊烟消逝在远去的风里。你听到呼唤了吗?在一个人的心里,后来爬满了袅袅的炊烟,每一次飘起都会伴一声沉沉的叹息。故乡渐远了,你却永远记得家的方向,那一缕飘在某个清晨的炊烟会是你不变的航标。天辰平台
我坐下来,玩弄一支笔,试图描绘出炊烟的模样。浓了,太沉,找不到记忆的主线;浅了,太轻,握不住飘扬的思绪。“又见炊烟升起,夕阳照大地”,不如听一首歌吧,让家起伏在婉转的音符里,久久萦绕,不肯轻离。
每个人都有这样一条主线,在春日里忧伤,在秋日里思念。你想念故乡的小桥,淙淙的流水载去过多少快乐的年华。你怀念村前的青杏,儿时的青梅竹马是否已经改变了容颜。你还会想起曾经在土墙上刻画美好未来的老屋,是否是在风雨飘摇中坍塌在某夜的雨中。那炊烟呢?你不用想念,脱下满身华彩,嗅一嗅皮肤的味道,是不是还有五月的麦草香?
谁来了,谁走了,村庄和往日一样平静,村东的荷花照开,村西的流水照样清冽。可村庄也会变老,你看那初冬的雪纷纷扬扬,恰似花白的岁月,那个影子还会出现,即便不会拄着一节竹棍笃笃敲响小桥的青石板,也会扶摸着村口经年的老槐。老槐依旧肃穆,像村庄派出的最优秀的代表,在清晰的时光中迎来送往。
村庄在等待。娘在等待。入冬的炊烟飘着麦香玉米秆的清甜也在等待。天辰平台
别让村庄在等待中老去。你可以放下手头所有琐碎的周旋,拣一个晴朗的日子,可以是春,也可以是秋,还可以是你曾经与炊烟告别的那个清晨。村庄渐渐近了,你闻到了榆钱和槐花的香甜。那不正是你日思夜萦的味道吗,可你为什么落泪了?两眼双行尽是无声的倾诉。
我必要整理整理这些情绪了,删繁就简,抛却一些芜杂的章节。于是炊烟又一次升了起来,谁知道是什么日子,也不清楚到底是麦草,还是玉米秆或者苦艾草的味道,反正看见了一个人,拢了拢花白的头发,满脸的褶子笑开了花。她必要在炊烟里走来走去,熬甜甜的糊糊香,炸酥酥的油糕甜。你不要端坐着,就像咿呀学语的时候跟在屁股后头;嘴也不要懒,娘来娘去,会叫醒一个人的青春。
“她的青春在炊烟里飘走了,”你说的时候有些黯然。这我不管,我这样写是比较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情趣的。哪个美丽的村庄也不能少却袅娜的炊烟,就像今夜,当我入梦的时候,一定会看见那些温暖的花白,一丝一缕,爬满娘的发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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