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少能在大清早碰见郭爷。打过招呼，我问郭爷，您今儿个起这么早去哪遛弯儿呀？郭爷朝我跟前挪了挪大胖身子，带着呼哧呼哧的喘息说，不早啦，我今儿要去西北角吃碗老豆腐！

嘿呦哎，您去西北角吃碗老豆腐？就您这一趟道儿，别的不说，光在车上来回就得两三个小时，什么样的老豆腐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？

咳，其实就是那天听了黄爷说，西北角那边新开了一家早点铺，老豆腐做得就跟我们小时候吃过的一样。

敢情您今儿搭着来回车票钱，就是为了去尝一碗老豆腐？

时间咱有的是，爷们儿。再说，你郭爷我现在坐车也享受待遇了。说着，他把手顺进上衣口袋，从里面掏出一张老年乘车卡，在我眼前晃了晃。我看到郭爷幸福的脸上，每个汗毛眼儿都在尽情地微笑，一张乘车卡能让他幸福成这样！

你郭爷我上个月刚过完六十五岁生日。他用手比划成六和五。我知道，六十五岁可以享受免费乘车。我说，我一直以为您也就五十多岁，没想到您都六十有五了，您干嘛跟自己过不去，非要胖成这样啊？要不您还很显年轻。

郭爷呵呵呵地笑起来，浑身的肉都在颤，像台正在发动的老爷车。

我跟郭爷是邻居，以前很少见他出门遛弯儿。现在可不一样了，自从上次在电梯里碰见后，我们几乎每天早上都能不期而遇，有的时候是在电梯里，有的时候是在小区门口不远处的公交车站。每次见到郭爷，他都会主动向我汇报，今天又要乘坐公交车出行的目的地。甭管有多远，只要公交车能到，郭爷保准会去。天辰平台注册

我现在每天上班都坐公交车，以前坐公交车那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，坐在车里来一个回笼觉，或者坐在车里静观车外一闪而过的城市街景，如果运气好的话，还可以一路收听车内小喇叭里播出的早新闻。现在这种享受可是没有了，每天坐公交车成了一件让人感到头痛的事情。有好几次上班迟到，都是因为等车的原因，不过需要解释一下，我那几次等车迟到，并不是公交司机造成的，是因为我没挤上车，完全是个人原因怨不着别人。其实，若论我个人身体条件（身高一米八二、体重160多斤），要想挤上车一点问题都没有，可问题是，我做不出来啊，您想，前面都是手拿“您好”老年乘车卡的大爷大娘们，我哪好意思往上挤呀。再说，我也不敢呀，要是把哪位大爷大娘挤得躺下了，我担待得起吗？所以，对我来说，唯一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，就是耐着性子继续等待下一辆车。

鉴于几次迟到的教训，我开始总结经验，改变了上班等车时间。从此，我每天都要提前半小时从家里出来。您别小看这半小时，它让我一年下来付出了大量的宝贵时间，这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浪费。我心疼，不想让时间白白浪费，可不浪费又不行啊。有时我会天真地想：我能不能向那些持有老年乘车卡的大爷大娘们要求赔偿？如果能，我一定让他们补偿我的宝贵时间，时间就是金钱嘛。无奈，我只能认头因等公交车迟到，而遭到上司白眼儿的尴尬。天辰平台注册

我以前坐公交车都有一个善良的习惯，只要在车上见到有妇幼老弱者上车，我都会主动地给他们让座。他们每次落座前，都会在我面前深深地发自肺腑地夸我一句：多么好的小伙儿啊！他们的夸奖却让我想起我媳妇儿的一句话——你有病！说心里话，我让座并不是想听他们说你是个“多么好的小伙儿啊”这句话，我知道我并没有那么伟大、那么高尚，我只是觉得我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老爷们儿，在公共场合就应该这样做，仅此而已。

以前我还没有这种感觉，自从老人们免费乘车后，我觉得我给妇幼老弱者们让座的机会骤然多起来，几乎成了我的一块心病。比如，我每次听见“您好”的声音，都会下意识地马上起身，四下环顾，做好给“您好”的大爷大娘们让座的准备。我每天乘坐公交车，甭管几路，都能清晰地听到非常悦耳的“您好”。所以，我几乎每天都不能安安稳稳地乘坐公交车到单位。

后来我长心眼儿了，不长也不行啊，实际上我是发现了一个窍门儿。我再上公交车的时候，就会目不斜视地径直往后面走，甭管车后面有没有座位，我都要径直而去。我宁愿每次伸出双手扶着扶手站立着，也绝不再坐在前面，即便前面有空座在那里，我也死活不把屁股落在上面。天辰平台注册

经验告诉我，在最后面坐着轻易是用不着让座的，哪怕车里人员满载，那些大爷大娘们也很少往后面来。我把这个小窍门儿，转告给了像我一样有着这种经历和烦恼的朋友。他们很快微信我，微信超精短：一个大拇指！

我自以为这样做，每天就能有效地躲过让座几率，其实不然，我高兴过早了。那天，我就碰到了一位走到我身边，弄得我不得不站起身来让座的大爷。起初，当我听到一声悦耳的“您好”后，看到一位胖似郭爷的大爷，他右手拉着一个绿色便携小菜车，小菜车里装满了刚刚采购的青菜，有土豆、芹菜、小白菜，还有几根倒插在小车里面的大葱，绿色的大葱叶子疲惫不堪地耷拉在外面。胖大爷一上车，就拉着小菜车晃晃悠悠地直奔车后面。我纳闷儿，前面明明有两个现成的空座他怎么不坐，偏偏朝我这里走来？我看看他，胖大爷也看看我。我想他肯定能感觉到我的眼神是疑惑和不解的，他像刚刚完成百米冲刺，胸脯一起一伏，似笑非笑地冲我点点头，然后继续目视着我，他的目光并不犀利，但他的笑让我明白了，他在跟我玩对峙，看我给不给他让座。天辰平台注册

我躲开胖大爷的目光，简直看不了他的笑容。我虽然躲开了他的目光，把头转向了窗外，但我却在犹豫了，我也不知道我犹豫什么，为什么要犹豫？我的屁股在椅子上下意识地轻轻滑动了一下，想离开又舍不得，好像有很多大爷大娘们的眼睛在看着我，我受不了了，我像一个非常听话的乖孩子，默默地站起身来。

在我起身给胖大爷让座的时候，我听见从他嗓子眼儿里轻轻滚出的一句话：好好。

“好好”是什么意思？

坐吧。我难掩心中的不爽。

胖大爷没有受我情绪的影响，舒舒服服心安理得冠冕堂皇理所当然地坐在我让给他的座位上。我距他一步之外，双手紧紧抓住扶手，虽然身子在不停地轻轻摆动，我却独自站立着。

这位胖大爷是个话唠，从他一开始坐在我的座位上，便自言自语起来：什么今天早市人太多啦，挤得人都动弹不了了；什么今天青菜真便宜，大葱、圆白菜才几毛钱一斤啦，等等。胖大爷自言自语还没有一两分钟，身边就有耐不住寂寞的乘客与他搭讪起来。

有一位也是持“您好”的大娘，指着小车里的芹菜问他，您这芹菜多少钱一斤？

胖大爷说，一块五二斤，合七毛五分钱一斤，比我们家门口便宜两毛钱！

大娘说，我买的小白菜也挺便宜。天辰平台注册

胖大爷说，这儿的菜都很便宜。

大娘说，是很便宜，可就是离家太远了。

胖大爷忽然把脸慢慢凑到大娘面前低声说，远怕什么，您啦。您是老年卡吗？

大娘点点头说，就是那个一刷就说“您好”的卡。

胖大爷说，那就是老年免费乘车卡，去哪都不用咱们自己花钱，咱不就是搭点时间吗，时间咱们有的是。

胖大爷的声音有一种洪钟般的感觉，他压低了声音，怕前面开车的师傅听见。她跟大娘说这些话的时候，我发现他还偷偷地朝司机那边瞥了两眼。

您了知道吗？他把声音压得更低，我有好几次上车的时候，听见过他们甩闲话呢。

甩什么闲话？大娘一脸疑惑。

这还用说吗，您了。胖大爷用手比划了一下刷卡的动作，咱们一这个——就能听到“您好”，听到“您好”，他们就开始甩闲话，您别看他们眼睛不瞧咱们，可嘴里甩出的闲话都是冲着咱们的。

他们也有老的时候！再说，咱们又没花他们的钱，凭什么甩闲话给咱们听？大娘显然生气了，她用眼睛朝着正在聚精会神开车的师傅瞪了一眼，目光愤怒。胖大爷的话，不仅激怒和伤害了那位大娘，同时还引起了周围持有老年乘车卡的大爷大娘们的不满，他们纷纷加入声讨的队伍中。好在，马达声屏蔽了公交司机的听力，任凭他们的声讨此起彼伏，公交司机也无动于衷。声讨持续发酵，渐渐延伸到对社会的讨论，有人说国民素质太低，不懂得尊老爱幼，只有自我；还有的说，这不是文化素质问题，而是社会风气坏了。天辰平台注册

深有同感的大爷大娘们齐刷刷发出赞同：对，你们说得都没错，就是社会风气坏了，现在的人不光不懂得尊重父母，还非常自私，人人都爱占小便宜。

说得没错，只要占了一点小便宜，天啊，美死啦！

没错没错！胖大爷拦过话头儿说，跟我住在一个小区的黄大爷，本身就有高血压，而且还总是持续偏高，您说他自己花上个百八十块钱，买一个血压计，每天早晨起床让老伴儿给量一下多好，可人家就是舍不得花那点钱，每次都要等我们小区来做免费的量血压。这不，就是因为舍不得花这点钱，上个月血管崩了，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。

就是呢，我们小区也有一位得白内障的老太太，本来去年要是到医院做手术，眼睛什么事也没有，家里人听说今年眼科医院有免费为老年人做手术的活动，一直没带老太太去医院，就为了等今年做这个免费手术。上个月活动倒是开始了，可老太太的白内障手术也没做成，原因是岁数大了。眼科大夫说，如果老太太前两年做还可以，现在已经晚了。

您说得对也不对，一个大娘接上话头儿说，有时候咱们该占国家便宜就得占，凭什么不占？比起那些大贪官，咱们占这点小便宜算得了什么呀？咱们就得心安理得地受用！天辰平台注册

胖大爷非常赞同，他说，您了说得太对了！国家便宜咱们老百姓该占就占，甭管便宜大小。胖大爷突然把话停下来，用嘴朝司机那边一噘，他们越是嫌咱们坐，咱们就越坐，这卡又不是他们给的，是政府给的，是关心照顾老年人。对不对，您啦？

没错！我们干嘛要看他们的脸色？

胖大爷说，您了知道吗？我以前一两天才坐一次公交车，我现在与时俱进了，天天都坐，只要出门，哪怕一站地我也坐。去哪倒车咱也不嫌麻烦，不就是耽误一点时间吗，咱别的没有，就是时间富裕。所以，我每次上车都往后面坐，懒得在前面看他们那把脸儿，眼不见为净，耳不听为清。

我明白胖大爷为什么要往后坐的原因了。其实，坐在后面的几位持有老年卡的大爷大娘，或许都有他这样的想法。

有一次下班回家，车里难得清静，我坐在前面跟公交司机师傅聊天，我说干你们这行每天也挺不容易的是吧？司机看上去是位中年大哥，一听我说这话便来了兴趣。他说，兄弟，你还真理解我们，我们这个行当是好汉子不愿干，赖汉子又干不了，有点本事谁干这个呀。我说你们每天几圈活儿跑下来真是够累的。他说累点倒没什么，已经习惯了，就是有的时候那个气儿不好喘，你不知道，尤其是那些一天不知来回坐了几趟车的大爷大娘们，我每天拉着他们都得要格外小心，车速即不能快，刹车也不能愣，有时一个紧急刹车，不知道会出些什么事情。天辰平台注册

司机大哥说，他们车队去年就出了这样一件事情，因为司机在开车的时候，突然遇上一个横穿马路的骑车人，由于来不及躲闪，一个急刹车，让过了横穿马路的那个骑车人，可车里一个手拉小车免费乘车去菜市场买菜的大爷，把头给碰着了。实际上头碰得并不严重，只是在脑门儿上起了一个小包，可大爷的家属们却不干了，他们死活要到法院跟车队打官司，归齐还是车队给大爷赔了不少钱。

我说这也太偶然了吧。司机大哥说偶然什么？一点也不偶然！这些大爷大娘们要是按需乘车，错过上下班的高峰时段，就能避免或是减少这种事故的发生。我既没点头表示同意，也没摇头反对。司机大哥又说，还有你都想不到的事情呢。说着，他踩了一脚刹车，看了一眼后视镜，让快要进站的车放慢速度。车停稳后，他把前后车门打开，第一个上车的是“您好”，第二个还是“您好”，第三个又是“您好”。他看了我一眼说，听见了吗？我这一天光是“您好”了。我说，您看您这一天有多幸福啊，门一开就有人向您问好。

收入受影响吗？我问。

能不受影响吗。

片刻无语后，他又说，我刚才不是对你说，还有想不到的事情吗？就是年轻人给他们让座的事。天辰平台注册

他这句话似乎触动了我的神经，我说我深有同感。

你不用说兄弟，一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爱让座的那种人，现在给大爷大娘们让座成了法定的了。那天，就是因为一个乘客不给一个大爷让座，最后把我也给牵扯进去了。

天辰:www.so2346.com

这跟您有什么关系？

这不就说吗，你说，我招谁惹谁啦？人家不给你让座和我有什么关系呢？那个年轻人不给你让座，人家也没犯法呀，人家乐意让就让，不乐意让就不让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，兄弟？

我说没错，这是人家的权利。

后来你猜怎么着？人家不给他让座，他就跟我来劲儿了，非让我说说那个年轻人。我说，我怎么能说人家，我有什么权利说人家？他说这车是你开的，你就有义务说——俩瞎子逮蛐蛐，你听听！你听听！我说我又不是你的专车，没有这个义务。他说你不管可以，我现在马上给你们公司领导打电话，让你明天就下岗，你信不信？嘿，我说你打吧，我求求你，快点打吧！没想到，他还真就掏出手机，理直气壮地打电话了。

司机大哥说，那件事气得我好几天没吃好饭，光在家里喝闷酒了。

我理解他的感受，劝他说，去去吧，人一上了岁数就变得固执了。

你说，这是怎么搞的……直到下车的时候，司机大哥还在不停地唠叨。天辰平台注册

有一天早上下大雨，是我们这座城市今年最大的一场雨水。我站在电梯门口想，今天郭爷差不多该歇一天了吧，这大雨滂沱的，没有要紧事谁还出门？这样想的时候，电梯门慢慢地打开了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我面前，郭爷穿着一双高筒黑雨鞋，手里拿着一把大号黑雨伞，叉着两条腿，将胖身子靠在电梯壁上。我不解：郭爷，这大雨天的您也出去遛啊？他说，昨天晚上在电视里看到一个新闻，说北辰那边新开了一家老字号包子铺，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给忘了，今天一定要去尝尝，看看是不是名副其实！

北辰这趟比您那天去吃锅巴菜还远好几站呢。

不怕远，爷们儿，咱有公交卡。

我曾问过郭爷，从您拿到老年免费乘车卡后，有过不出去坐车的时候吗？郭爷想了想说，有过，不过那都是在我生病的时候，不生病的时候我一天也没少过。郭爷很得意，有几次我实在是没地儿去了，想想，干脆坐车去观光玩吧，你知道吗，你郭爷我长这么大，还没仔细转过这座城市，我每天早上开始挨个公交线坐，赶到中午就随便找一家小酒馆，抿上几口小酒，下午再坐车回来。有一次，起得太早有点犯困，我就找了一条公交线最长的公交车，上去找个座位就睡上了，一直睡到站头，要不是那个司机小伙子把我喊醒，我还在车里呼噜着哪。你别说，在晃晃悠悠的车里睡，别提有多舒服了，它就像一个大摇篮，摇啊摇，美！天辰平台注册

您把咱们这座城市的所有公交线都坐过来了吧？

不是你郭爷吹牛，他拍拍肚子，我现在都可以当公交向导了，你现在随便说去哪吧？你只要说出一个有公交车的地方，我就能马上告诉你坐几路车，包括现在好几条新开的公交线和延长线。说着，郭爷脸上溢满了自豪。

像郭爷这种持有老年免费乘车卡，已经离不开公交车的人现在是越来越多，我每天坐公交车时，总能看到那些熟脸的大爷大娘们，他们不辞辛苦风雨无阻，天天在这座城市里跟着公交车跑城。

有一次，我又在车上碰见了那位胖似郭爷的大爷，那天坐车人不多，后面有好几个座位都空着，胖大爷那天偏偏又坐在我身边。他认出了我，坐下后马上转过脸来对我说，你就是那天给我让座的那个小伙子吧？

我点头笑笑。

他颇有感触地说，现在像你这样好的小伙子越来越少了。

他的意思我明白，我说人人都会老的。

他把装满菜的小拉车往身边拽了拽，跟我聊起来。实际上我们聊天的时候，我很少说话。在倾听过程中我知道，原来胖大爷是位老干部，每月退休金有好几千元，老伴儿还是位退休教师，退休金也有几千元，生活已是小康了。

我对胖大爷说，您每月拿这么多退休金，每天出门打的都花不完，何必天天去挤公交车呢。天辰平台注册

本来我只是随便说说，胖大爷却认真起来，他说，那不行，打的花的是自己的钱，坐公交车是公家花钱，不一样！

我说享受度可不一样，大爷。

胖大爷说，不就是挤点慢点座位硬点吗？没关系。我老伴儿现在还没有到享受老年免费乘车卡这个岁数，等她到岁数拿到卡后，我就整天带她坐公交车出去转，也让她把整个城市都转过来！

胖大爷的这句话，我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？想起来了，原来郭爷也说过类似的话。

胖大爷遗憾地说，我们都这般岁数了，还能有多长时间白坐车啊——不是大爷我教你，你随便染个灰白发就能享受你父母的免费乘车卡，你父母也有免费乘车卡了吧？

我说，他们还没到岁数。

胖大爷又遗憾地摇摇头，你知道吗，小伙子，免费卡每天不是用一次就完，能重复使用！就拿我来说吧，我每天平均最少也要使用四五次。你看，我每天上午去早市买菜，来回要两趟吧？下午，我还要出去转一圈，至少也要两趟吧？

我说，您每天早点不是坐车去吃吗？要是也坐车的话，每天就不只是四五趟了。

有一次，我跟同事们一起吃饭，我说什么时候，政府也给咱们每人办一个免费乘车卡那该多好？我这想法刚一出口，就有同事说，那还不得把公交车挤爆啦！有人认同，说这话一点也不夸张。我自己想想也是，就连我都不敢保证，到时候我会不会也像郭爷那样？有一个同事理直气壮地说，那时只要不出城市，他就不再开自己的私家车了。他是我们大家一致公认的素质修养最好的同志。他的话得到了在场同事们的强烈反应，有的禁不住鼓起掌来，纷纷表示一定要效仿。天辰平台注册

我算了算，我父母还有两三年就到了享受免费乘车卡的岁数，我不知道到那时他们老两口，会不会也像郭爷和胖大爷这样，每天都要坐公交车买菜、吃早点？或者是围着城市转？后来我带着这种想法，试探性地问过我的父母，我问他们完全是趋于一种好奇心理，觉得像我父母这种乐善好施，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他人吃亏的大好人，是不会有这种想法和举动的。

然而，我母亲的回答却出乎我意料，她说，政府给我们老年人办了老年免费卡，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去享受呢？我和你爸早就说过，等到我们领了老年免费乘车卡，我们就把整个城市转过来，去早市买菜我们再也不用蹬小三轮了。

是不是有一种不坐白不坐的心理？

母亲说，是这种心理，但话不能这样说，我们一个小老百姓，能享受国家给予的这么一点福利，有什么不行的？

那天晚上我下班回家，母亲着急地告诉我，说邻居郭爷家的大闺女和小儿子，刚刚来家找过我。我问有什么事情吗？母亲说，他们什么也没提，就说等一会儿再来找你，我看他们着急的样子，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。我说，咱们平时跟郭爷家没有什么过多来往，能有什么事找我？天辰平台注册

母亲说，别管有没有来往，人家既然找来了一定是有事情求你，你不要再等人家来找，现在就过去看看吧。母亲催促着。

我把刚刚换下的鞋又穿上。

来到郭爷家我立马傻了，屋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悲伤，我心想郭爷一定是出什么事了？正在疑惑的时候，郭爷的大闺女悄悄把我叫到一旁，她眼圈红红地对我说，她爸爸昨天早上在去吃河北一家锅贴的公交车上，因突发心脏病被送往医院，现在正在医院进行抢救……

我平时没看出郭爷有心脏病，觉得他身体挺棒的。

郭爷的大闺女说，他爸爸年轻时就有冠心病，血压也高，心脏病有好些年没犯了，没想到这次……她哽咽起来。

我劝她不要悲伤，顺便问她找我有事吗？

她用毛巾擦了擦眼睛，把找我的目的说了一遍。因为邻居们都知道我是律师，经常替别人打官司，所以，郭爷的大闺女就想到了我，想请我出面为郭爷的事打官司。

这件事让我为了难。原因有两点，一是郭爷的突发心脏病，与公交车没有因果关系，也就是说，没有导致郭爷心脏病突发的任何诱因，这个官司能跟人家打吗？二是我和郭爷是邻居，又经常在电梯里打头碰面，有了一定感情，不好意思当面推辞。天辰平台注册

郭爷的大闺女说，我爸爸在家的时候，总跟我们提起你，老夸你好。

我说，我跟郭爷确实有感情，想不到他会突然发病。

郭爷的大闺女说，你放心，律师费我们会多给你的。

我说，用不着的，我义务帮忙都可以，只是……

只是什么？她看着我。

我说这样吧，明天上午我给你信儿可以吗？

转天一大早，我给一家律师事务所打了一个电话。他们问我费用怎么样？我说没问题肯定合适。他们问我怎么不接？我说，我现在手头正忙着一个案子接不了。

他们说需要研究一下是否接这个案子。我知道这家律师事务所这些年什么活儿都敢接，而我却不敢。我把这一回复告知了郭爷的大闺女，并叮嘱说郭爷能够尽快康复才是最重要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