插画 田威

年前我的朋友朱晓平从长沙给我寄来一大箱年货。虽然我们有微信联系，她事先也没有通知我，就直接寄到单位去了。随年货寄来的还有一张纸，与其说那是一封信，不如说是一份说明书，关于那些食材及其烹调方法的。一句客套话也没有。在我设法把这些东西搬运回家后，按照她的指点归类并且逐日逐样地炮制、受用，也是一句客套话也没有。这么多年没有联系，真是见字如面，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；一开口甚或不用说任何话，彼此心里都有数。

朱晓平是我的第一个朋友。之前我生活在另外一个乡村，年龄太小，上学放学，不是跟在姐姐后面，就是妹妹跟在我后面，还没有来得及和小朋友结成独立、稳定的伙伴关系。结识朱晓平的时候，是在小学四年级下学期。这一时期，以世上流行的成功的标准来看，差不多是我人生的鼎盛时期，但我自己却觉得那是我人生的第一个艰难时期。在当时的我看来，则是人生最痛苦的时期。说是鼎盛时期，是因为我成绩好。很好很好。好到什么程度呢，举个例子，比方说星期天我正在闲逛，一个人在田埂边出神，被正在学校的菜地里劳动的李国强校长看见了。他煞有介事对同在地里劳动的其他老师嚷嚷道：“那不是魏天真吗？来，我们把她捉住了，解剖麻雀，切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！”还作势来追赶，我顿时就像一只真的魂飞魄散的麻雀那样蹿走了。天辰登录

再举一个例子。就在我插进四年级的那一个学期，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：“记一位勤奋学习的同学”。我根据老师的说法保守地估计，全班可能有一半以上的人写的“勤奋学习的同学”是新来的魏同学，另外一半就分别写洪剑、戴兵、邓代军等等同学去了。我早已忘记当初自己写的是他们中的哪一位。反正不管哪一位，他们被写进作文里也就是名字不同而已，各人的先进事迹和感人桥段都没有什么区别。如今当我偶尔看到在二十一世纪的一十年代，居然还有小朋友在说我们当年的，也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那一套作文行话时，既吃惊，更好奇，想搞搞清楚像这样的作文在今天是例外呢还是普遍存在。记得当时编造我的事迹的同学中也出现过一个例外，那是一位名叫曾繁珍的同学，她把笔下主人公的姓氏写成了“鬼”！可见她对我几乎是完全陌生的，如果不是为了作文，她才不会见我的鬼呢。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潘洪老师（她比电影演员潘虹还美，比潘虹的气场更强）在课堂上特地念了她的这篇作文。潘老师兴致勃勃，几乎一句一个“鬼天真”（至今我还在怀疑也许她为了突出喜剧效果，故意略去了一些不带“鬼”字的句子），激起一次又一次的哄堂大笑。当时的我急于跟同学们打成一片，所以也很想跟大伙儿一起笑。我还跟着哄笑的同学们一起把目光投向曾繁珍。我和她座位并排但隔了一组，也就是隔着三个人的位置。只见她满脸通红，她一定是在拼命忍眼泪，一定是没有忍住，于是她把头压低再压低，直到额头和鼻尖贴到桌面……天辰登录

过了几十年以后，再听到同学说起我会读书的“传奇”，记忆里的惶恐和愧怍没有退净，又平添一种荒诞感。有微信之后，我和朱晓平偶尔会聊上几句，也有几次与其他小伙伴的畅谈，时常暗自感叹当年的自己确实是个小小的孩子。现在的我不再庆幸自己总算挨过那些难捱的日子，而是意识到再难捱的时分也能捱过去的。时光总能一往无前，哪怕刀山火海、苦海无边，时间一定会让我们渡过！真希望过去、现在和将来的小朋友都相信这一点，一切都会过去，这句话的意义不是让我们安于现状一味地等待，而是在困局中努力作为时更加专心一意，避免让邪佞和重压侵蚀心性消解意志。我也确切地感到，那些有意无意陪伴我们度过艰难时期的人，也许当时你并不觉得有什么，等到好久好久以后，才意识到她或他在你心里的分量。

小时候别人问我怎么成绩这么好，我的回答总是不知道。这个回答显得愚蠢又傲慢，但它是真的。后来我读中学、大学、研究生，然后做老师，又做学生，不断地经历、不断地反省，就越来越明白了，那时候我所以成绩好，所以是一个好学生，是因为我被人“看好”。这么说也许有为自己的平庸、挫败等寻找借口的意思——如果说后来的我再也没有那么好，是因为我再也没有那样地被“看好”过。不过我要回忆的不是这个，至少在目前，我还没有能力也没有愿望把自己作为一个教育心理学的案例来探究。最重要的是，我的好学生生涯并不意味着我有一个好的处境和愉悦的心态，而是恰恰相反……天辰登录

四年级上学期临近期中的时候，举家搬迁到父亲和哥哥工作的那个叫杨厂的地方，我转进杨厂镇第二小学。记得那一天我被领进教室，那位气度不凡的潘洪老师用手遥遥一指，让我到第一组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去。记得我快走到的时候，听到有个声音说，廖圣军的媳妇儿来啦，然后是阵阵嗤嗤低笑。课间，一些个子高低不齐的男生在两组之间的走道里推搡，也都说这句话。我故作镇定，试图跟他们说话，没想到他们都不理我，或者冲我翻白眼。我的同桌也冲我翻白眼，一派嫌恶的样子。后来我才知道，男生和女生是不说话的（这个“城里”的规矩给我的教训太深刻了，以至于此后八年，直到上大学，我再也没有跟任何男生说过一句话）。也就是转学到这里的当天，我赶上了一次数学考试。记得我看着同学们个个都拿出算盘，我一下子就蒙了。这是一次珠算单元测验。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刚刚学完了四则运算单元，而珠算这个单元在后面，还没开始学——现在看来很奇怪，可当时就是这样的，即使是同一个县的学校，使用的教材却不一样。虽然我没有学过珠算，虽然我连算盘也没有，可我看卷子上面的题目，却松了一口气。除了有几道题画着算盘，要求把算盘珠子表示的数字、算式换成数字及算式，另外的运算题目，真的很简单，不用算盘也能算出来。当时我已将九九乘法表按照老家老师的要求背得滚瓜烂熟了，所以很快就写完了卷子，惶惶不安地观察着同学们，听他们多此一举地打着算盘。这一次考试是我平生第一个满分。当时班上另一个得满分的同学叫洪剑。天辰登录

洪剑的座位与我只隔一个走道，他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。杨老师公布分数并且表扬新来的魏同学的那一天，每到课间，就听得见有人说，“廖圣军的媳妇儿抄洪剑的卷子”。我想要跟他们理论，他们却连正眼也不给我一个。幸运的是，接下来杨老师开始教我们四则运算，这对我来说算是炒现饭了。我再考一百分也是理所当然，再也没有人说是我抄的了。就这样，我很快地成了勤奋学习的好同学中的一员，经常被写进作文里，写进必须上交的日记周记里。一方面我的声誉如日中天，另一方面感觉到周围的恶意越来越浓。我和那个廖圣军同桌并没有几天，因为我成了好学生，老师把我的座位往前调了一下，调到了与称我“鬼天真”的曾繁珍同一排位置上。不久就放寒假了。而寒假之前发生的事情，让那个冬天显得格外寒冷和残酷。甚至于后来有一阵，因为我父亲、哥哥和大姐分别在三个不同的地方住院，我妈劳累奔波、分身乏术，我们家的日子过得那样的恓惶、那样的艰难，我也不觉得特别难过。天辰登录

搬到杨厂的头一年，我家租住在“蓄洪房子”里（这些房子是为分洪而建的临时安置房，但几十年来从没有分洪，所以房子基本上由镇房管所租给居民了），离我们学校不到一百米，我经常看见我的同班同学在我家门前来来往往。为了尽可能少待在学校，我总是在上课的预备铃响起时才开始往学校跑。不久我家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，那家的孩子是三兄弟，老大涂义刚跟我差不多大，读五年级，我们很快熟络起来。期末考试结束等着拿成绩单的那几天，我们把两家的饭桌并在一起，做室内乒乓球台。记得那天上午，我们打乒乓球正起劲时，洪剑路过。我看着他趴在我家窗口，不说话，以为他想参加到我们中来。虽然那时我已经懂了男生女生不说话的规矩，但是他这么趴在我家窗户上，应该算是客人，于是我喊他跟我们一起玩。他不作声。我们又打了几个回合之后，我走近他想再次邀请，这一次他一甩头就走了。我虽然觉得面子难看，也没太往心里去。没想到后来我去学校，快走到教室时，发现一大窝男生聚集在门口，看见我，他们一些人嘻嘻哈哈地说，“打乒乓球的来了”，另一些人嘻嘻哈哈地和“来了来了”。还有些声音在喊：打不打乒乓球呀？要打乒乓球的来呀？有没有不要脸的来打乒乓球啊……我也听得清清楚楚！当时的感觉，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在喊，在起哄，女生似乎莫名其妙，似乎很好奇。直到潘老师走来，那些声音总算平息。那几天，似乎男同学们一看见我，就会说“打乒乓球啊……”幸亏只过了两天就放寒假了。但那个洪剑同学，到了新学期，还是那样，每每经过我，都会来一声“乒乓球”。天辰登录

朱晓平从来不知道，这就是我迎来新同桌朱晓平时的处境。我还记得她上学头一天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学的第一天，老师安排她和我坐。我已经坐在第四组中间的位置上了，我看见她手里端着什么东西，低眉顺眼地走了过来。我往里挪到靠墙的位置，她坐靠走道的位置。坐定以后，我看见她放在桌子上的东西，居然是毛笔砚台和一瓶墨汁！而当我看到她用毛笔在小字本里写小字时，我真是惊掉了下巴，同时也佩服得五体投地。还没有下课，老师还在讲台上说这说那，我在下面忍不住地问这问那。她既不敢违反纪律讲小话，又不好意思不理我，怯生生左右为难的样子。下课后，我要她写字给我看，亲眼看她用毛笔写那么小的字，还是难以置信。她告诉我说，在他们那里，每个同学都是这样写字的！她们那里——就是长沙，她是从长沙的某个小学转来的。可惜的是，她用毛笔写小字的情形，我一共也就看见了两三次，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这样的同桌和朋友感到骄傲，她就再也没带过那一套家什来学校了。我想，她大概也和我一样，渴望尽快融入新集体，尽快跟大家打成一片，不惜泯然众人，很快习惯了用圆珠笔和钢笔写作业。在我看来，她用圆珠笔和钢笔写的字，也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字！天辰登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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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看我的字太难看，也可能是看出我眼馋她那一手好字，也可能是她喜欢写字而技痒难耐，更有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作业太多而不耐烦，反正她时常帮我抄写课文。我们那时候的语文家庭作业总要抄课文！我自己写作业时根本就静不下来，但我看她写作业却有惊人的耐心，很像那些看别人钓鱼或下棋的家伙，从头看到尾。我看着她写完我的又写她自己的。她写得那么好，我从来没有表示过钦佩；她帮我写作业，我好像也从来没有表示过感谢。有一次，我还强烈地表示了不满。那是初中的头一个寒假，我们头一回拿到那种印刷好的语文作业小册子。我既犯愁又窝火，我觉得一个寒假根本写不完这么厚的一本语文作业，何况还有一本同样厚的数学作业。朱晓平说她帮我写语文寒假作业，我就很习惯、很放心交给了她。没想到，开学后，当她把我的那一本作业交给我时，我一看就不高兴了，因为她写得太好了，我想象老师会说我下辈子也写不出那么漂亮的作业来。我气恼地说：“完了完了，老师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我自己写的。”她无语。事实上作业交上去后老师并没有什么反应，不知道是老师没有看作业还是没有看出来。应该是老师根本没有看我们的作业。天辰登录

那时候老师们夸我真是毫无保留的，甚至传说我可以过目不忘，还说什么一篇课文，同学们还不会读的时候，我已经会背了。诸如此类的褒奖搞得我心理负担重得很，我根本不想背书。但我们杨二小的语文老师都非常重视背书，每天的朝读课就是背书课。这里的同学们读书的方式跟我老家的同学完全不同，尤其是女生，她们读课文的时候只用两个声调发音，几乎所有的字通通都用第一声和第三声，也就是阴平和上声的调子来读，有的同学以字为单位、有的同学以词为单位交替变化这两个声调，并且每一句话的结尾都有一个拉长的音调，只有这个拉长的尾字一律采用阳平的声调。这奇特的唱诵声总是转移我的注意力，不过它也许还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强化了我对课文内容的感知，谁知道呢。天辰登录

我刚和朱晓平同桌不久，语文就上到了《毛主席视察长江舰》那一课，这可能是那一册语文里最长的一篇课文。那时给我们上课的是刘辉烈老师。刘老师英俊潇洒多才多艺能文能武，自我感觉也非常棒！他又教语文又教数学，也教音乐和常识，业余时间吹口琴拉二胡。并且，那时候的杨二小还有初中班，刘老师还教过我姐姐的物理和化学，不过没教多久，初中班就移交到杨厂中学去了。就是这位刘老师给我们上了《毛主席视察长江舰》这一课。刘老师明明白白地给课文划分出段落，痛痛快快地教给了我们段落大意中心思想，然后说，大家用这节课的时间熟读课文，看谁能背下来——魏某某一定行，下课之前，我们请魏同学为我们背诵。我的天哪！那一刻，以及很久之后，我都怀疑刘老师是故意在整我。当时我捉急归捉急，也没办法，只有一鼓作气拼命地背。下课的时间快到了，同学们自动地渐渐地收声，我看见前面的同学们转过头来看我……教室里彻底安静时，我硬着头皮站起来。一旦站起来，也算豁出去了。但这篇课文可不是你豁出去就能顺利背完的。神奇的是我开始背诵之后不久就发现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，我看得见前排座位上的同学的课本！于是每次快要接不上的时候，我就从容地瞟上一眼……渐渐地我就没有那么从容了，心越来越慌，因为课文的一部分还在另一页上，而我完全不记得那另一页上的下一段怎么开头了！我脑袋嗡嗡的，感觉自己正在一个字一个字地走向最后的毁灭。可是，又是万幸（不知道是我太蠢还是太慌，竟然没有想到），当我背到那一页的最后一行的时候，只响着我一个人的越来越犹疑的声音的教室里，忽然呼的一声，大家不约而同地翻过了书页！于是我顺利地“背”完了课文，创造了又一个奇迹。我在刘老师淡定的神色里，在大家钦佩的叹息声中如释重负地坐下了，和朱晓平交换了一下眼神，突然觉得，朱晓平一定知道我是怎么回事，虽然她不会笑话我，也不会揭穿我。天辰登录

她不是我的同谋，而是伙伴、朋友，伙伴和朋友也是见证人。所以，在那一页翻过去以后，那一课上完以后，我把那篇课文老老实实地背得熟透了。这种“自觉学习”的事情在我身上其实是绝无仅有的，虽然我总当“勤奋学习的典型”。

刚进入五年级，学校就要开毕业班学生家长会。我被要求在家长会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，题目当然规定好了，当然是“我是怎样刻苦学习的”。之前同学们编排我，我也编排同学们，现在我感到报应来了——怎么好意思编排自己呢！一般情况下，我是不敢违抗老师的命令的。但这个时候，我们又换了一位新班主任夏贤武老师，一位代课老师。他的个子高大瘦削，估计年龄比我们大不了多少，看上去总是一副害羞的样子，似乎为自己的高大瘦削而过意不去，总是脸红。他说话时舌头略略地大一点，嘴唇会略略向左上方牵动，这也加重了他的那种不好意思的神情。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他，我说我不想发言。后来，夏老师近乎恳求我了，我也就按照他的意思准备发言稿，还按照他的意思修改，他又亲自修改了一次。家长会是在晚上开的，教室外面临时架起竹篙，牵了电线，安了两个大电灯泡。我看着那些虫虫飞蛾们绕着灯泡，它们还没有闹腾多久，灯就啪的一下熄了。停电了。我以为老天爷有眼，我可以不用发言了，可是家长会在黑暗中继续着。轮到我发言时，是夏老师打手电筒照着我念稿子。天气已经不怎么热了，可我满头大汗。我还边念稿子边咳嗽，我听见夏老师也在清嗓子，手电筒打在稿子上的光刺得人流眼泪。我看见自己的手在抖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，黑暗中有比平时多一倍的眼睛！那一刻，要是我脚下突然裂开一个更黑暗的深渊，我一定当作是对我的拯救。不知道那晚的家长会是怎么收场的，我记得我听到了掌声，只是觉得它们比讥笑声更令人难堪。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，不知道是不是和妈妈一起回去的。家里也是黑灯瞎火，妈妈给我掖蚊帐时，我听见她咕哝着叹息着说，停电了就算了唦，还开个鬼呀！当时我还不大在意她的意思，不久之后发现妈妈对这个事件简直就是耿耿于怀。那次，大概因为我在家里既懒且横，太不像话了，我妈发恨声道：我要去告诉你们老师，你一口白话，哪里像个姑娘伢！人家还以为爹妈没教好你……我终于明白了，为什么作为一个大家学习的榜样我如此不自在，我在发言时为什么汗流浃背且不停咳嗽，一个朱晓平的存在已经让我知道不好意思了，还加上我的老娘。如果说头上三尺有神明，她们就是神明的助手和使者，她们让我做了自己的判官。天辰登录

从认识朱晓平的第一天起，我觉得她寡言少语，猜测也许是因为新来的缘故，而我在她来之前已经养成了三缄其口独自呆着的习惯。跟她同桌之后，我在学校里才有了可以随时说话的伙伴，无所顾忌。可是有一阵子，就是在那个学期里，她变得异常沉默。突然有几天她没来上课，再来的时候，手臂上戴着黑纱，不说话，不看人，我也不敢问她，也不找她说话。后来知道是他的哥哥，一位据说是当时最年轻的海军舰长或艇长，牺牲了……实际上，我和朱晓平同桌也只有一学期，我和她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很少，只记得有两次跟她一起走路。第一次我们一路无话，走进杨厂砖瓦厂大门之后，她指着左前方几户人家，说她叔叔家在那里，然后我们就分手了。还有一次，我们一起走到学校附近的堤外，远远地看见那些柳树林里的坟墓就打转了。到了初中以后，她离家近，我走得远，而且不同路。我和同路的蒋菊香、家珍家兰姐妹走成了好朋友。天辰登录

初中毕业，我们一去三十年，各自承受了更多的风霜雨雪。感谢时间，它冲刷污秽、清洗创口，把烦难、悲苦、冤业变成醇酿，并且等我们已知天命的时候，把老友再次送到身边。正好，正好。这应该就是幸福的一种面相。天辰登录

作者简介

● 魏天真

文艺评论家。湖北公安人。1988年本科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。文学博士，武汉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博士后。现任教于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。著述多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