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无论在法国英国，还是在瑞士意大利德国……几乎每一个国家的麻雀都是安静的，它们也成群结队，它们也集体行动，它们也欢喜雀跃，但很少见它们引吭高歌，即使叫，也是轻轻的。”

人在欧洲，却依然早起，有六七个小时的时差，好像浑然不觉似的。第一天在巴黎，宿于郊外，离城约２０分钟的车程。早上５点，业已醒来。四周一片寂静，只得轻手轻脚起床，站窗前，看天色。天是亮透了，天蓝得像PS过，给人以不真实感，只有那几朵白云挂着，才知道不是在梦境。

街上行人稀少，偶尔有车经过，也是神定气闲的。

饿得发慌，出房门，想弄点吃的，却遍寻不着旅舍的服务员。于是只得独自出门，一路访寻，想总归会找到卖场。这一路走，居然就走出去二三公里，方见零零落落的人和店家。店家大都还关着，只有咖啡店和面包店开着，挑一街口面包店，要一杯热咖啡和两只新烤出来的牛角面包，坐高脚凳上，任双腿晃悠。

与店相隔的窄小马路的三面都是树，多半是那种高高大大的法国梧桐，可能品种不一样，它的树皮和树叶和我们在国内看到的也是迥然不同的，还有的就叫不出名字了，奇怪的是，它们一律被修整成方形，感觉就很新鲜了。

几个当地人坐着，吃着面包，喝着咖啡，一点都不着急，与其说是就餐，还不如说是品味。我悄悄地坐过去，也啜一口咖啡，咬一口面包，饶有兴趣地看经过的一切：一个女人，又一个女人，前者是年轻的，穿拖地布裙子，后一个是年老的，戴眼镜，牵一条硕大的狗，手里头的拴狗圈时长时短，一个男人，络腮胡子，白色蓝条背心，双手紧握着慢跑过去了，一辆轿车，雪铁龙，老款式，在国内恐怕早淘汰了。由远渐近，摇下的车窗里，看到驾驶员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，一头白发在晨风中飘……又一个男人走来，双手插裤袋里，微皱眉，突然在街口站住，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，就这么站着……天辰

接着，我就看到了在树丫间跳跃的小鸟，多的是麻雀，那些活泼的生灵，一刻也不愿意闲着，就这么跳来蹦去的。起先我是不当一回事的，但看着看着，我就生出疑惑来，这些麻雀怎么不叫呢？或者说，他们怎么不吵闹呢？我已经习惯了早晨被叽啾的鸟叫声叫醒。我不相信它们真的不叫，于是，我耐心地等。又续了一杯咖啡，一直到我身边的人散尽，也不见麻雀叽叽喳喳闹腾的情形。我想，人少了，它们总该欢腾一下了吧。但又等了半个小时，还是鸦雀无声……

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一起出行的夫人，她开始也不相信，说麻雀就是麻雀，哪里还分国界？鸣叫是它们的天性，岂有不欢叫的理由？于是，她努力寻找着欢叫的麻雀。但接下来的行程里，无论在法国英国，还是在瑞士意大利德国……几乎每一个国家的麻雀都是安静的，它们也成群结队，它们也集体行动，它们也欢喜雀跃，但很少见它们引吭高歌，即使叫，也是轻轻的，好像一点都不愿意破坏这悠静的世界……天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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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意大利的罗马郊外，我和夫人又一次领略到了除鸟以外的另一种动物的不同。

那天醒来，也是六点左右，夫人跑到阳台上一看，笑不拢嘴，说是天边有彩虹，我欢喜地拿着相机一阵乱拍。细雨下来了，彩虹走了，彻底消失在天边。遥远处朦朦胧胧亮着昏黄的路灯。我拍照的兴致还未退，于是打算四周去蹓蹓。下楼出旅舍，大门竟是关着的，只得走小门出去。

那是标准的乡间，一座建满了别墅的的小山村，道路繁多，真是条条大路通罗马？沿一偏僻小路慢行，那里的房子都有一个硕大的院子，院子里都是花花草草，红的红，绿绿的，煞是养眼。我们靠近拍照，冷不丁地会有狗出现在你的镜头里，吓你一跳，狗真是多啊，大的小的，有时候，他们争先恐后地看着你，但叫我们惊讶的是，他们居然都不叫，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你，看上几眼，然后，它们就懒洋洋地走开了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。它们的淡定，让我们哑然失笑。

我们轻轻地走着，边走边拍着一些美景，当走到小路深处的一家人家时，突然前面就发出了一连串狗叫声，叫声淒厉，让人汗毛凛凛的。接着全村狗声沸腾了，我们生生地吃了一惊，想，什么情况？但只是几十秒钟，远处的狗叫都停止，只有这一家的还在拼命地叫。我们不敢往前去了。这是怎么啦？夫人嘀咕。仔细一看，才发现。叫的是一条大狗，围着它的是一群小狗。原来是大狗刚刚下了崽，它以为我们是去惊扰它的娃娃的，所以才狂叫不已。我们立马退了出来，一离开，狗叫声就停止了，小山村重新归于安静中，偶尔出现的人，偶尔出现的车，悄悄地泊在这安静里，成为安静的一部分。天辰

我们没有理由不感慨，因为人的安静，导致了狗的安静，麻雀的安静，所有的一切生物，都属守着一种理念：轻轻的，我在；我在，轻轻的，是为了不惊忧别人！

而我们习惯了大声暄哗，所以连鸟、连狗也跟着大肆喧哗，维恐人类遗忘了它们。或者说，人类太响的声音，淹没了它们的声音，于是它们需要用更大的声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。其实，任何动物活在这世上，无须如此众声喧哗，我不知道这是我们的悲哀，还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动物的悲哀。

本文刊发于《浙江散文》杂志。

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曾在《中国作家》、《钟山》、《山花》、《天涯》等发表小说500余万字，著有长篇小说《沿着大路走》、《天空》、《我爱陈三波》等。现居嘉兴。天辰